第二十四章 我曾爱过一个人

那年春日，梨花微雨。

为彰显国威，陆之尧邀请各国国主齐聚北幽都城丰都，围场狩猎。

皇家军队浩浩荡荡奔赴城郊的烈荡山，战旗飒飒，铁骑雷雷，声势浩大，场面空前盛大。

“在这围场之中，有一匹梅花鹿，谁若能猎中，朕重重有赏！”

陆之尧身着黄金铁甲遥遥坐于马上，手持圆月弯弓，气宇轩昂。

“啾——”

一道长鸣，响箭射向天际。

一众蓄势待发的铁骑猛的冲破拦隔带，奔驰而出。

徐长吟将门儿女，自幼随父出征，精通骑射，这样的场面她怎能错过。

只见她一袭戎装，英姿飒爽，快马追上陆之尧。

“长吟，你怎么也来了，猎场危险，快回去！”

那时的她年少轻狂，骄傲的不可一世，对于陆之尧的命令也充耳不闻，只狡黠的勾唇，道：

“陛下可敢与臣妾比试一轮？”

陆之尧也觉得颇为新鲜，心下来了兴致，朗声笑道：

“好！”

徐长吟勾唇轻笑，扬鞭在马屁股上一抽。

“驾！”

先陆之尧一步扬长而去，徒留一道绝美背影。

“嗖”

“嗖”

“嗖”

......

羽箭连连射出，无一不命中目标，徐长吟的兴致也愈发高涨，朗声长笑，快马扬鞭往密林深处奔驰，身后的羽林卫无一跟得上她的节奏，被甩的老远，一眨眼功夫，她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。

林深繁茂，徐长吟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，已经迷了路。

“嘶”

胯下骏马一声长鸣，勒然停住，只在原地徘徊，周围安静的有些异常，白皙纤细的手指握上挂于马腹的长剑，一双凤目警觉的巡视四周。

忽的一阵微风吹过，树叶发出“唦唦”响动，身后的一丛灌木窸窣。

猛的转身，一头巨硕的黑熊张着血盆大口，腾然出现在她眼前，猩口獠牙，吼声厉色。

抬起满是黑色毛发的坚厚熊掌，锋利的尖爪撕破空气般袭来，徐长吟瞳孔放大，本能的拔出长剑抵挡攻击，奈何攻势太猛，被一掌击飞，重重拍在十米开外的巨石之上，再被弹落坠地。

长剑插入地面，单膝跪下，支撑住自己，高高束起的长发顺着细嫩的脖颈滑落。

“咳”

一口鲜血吐出，徐长吟凤目含芒，飞跃而起，高举长剑奋力朝黑熊刺去，扎进它的左眼。

黑熊捂住受伤的眼睛，吼声凄厉，抬掌再次将徐长吟拍飞。

一番搏斗，精疲力尽。

很明显，黑熊体糙毛厚，即便她再怎么灵活敏捷，也终是抵抗不过，几次被掀翻，重重摔在地上。徐长吟支撑着身子站起来，她从不是轻易认输的人！也绝不是畏惧强势之人！

她死死盯着它，警惕的与它周旋，散发着你死我活的气势。

一个失误踉跄倾倒，黑熊抬掌拍来，骏马嘶鸣，徐长吟只觉面前一阵轻风拂过，下一秒就被一个白衣圣雪的俊美男子抱在怀里。

风过无痕，草木幽香。

他容颜俊美，恍若天人。轮廓分明，皮肤白净，薄唇轻抿，眉目含情，似坠入无数星辰一般璀璨迷人，又似宇宙瀚海一般神秘深邃。

徐长吟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，方才熊爪落下，她分明听见“撕拉”一声衣物被划破的声音，看见尖利的爪指在他的后背划出三道深深的血痕，血迹四溅。

将她轻柔的靠在巨石旁放下，陆长兮皱眉，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，话不多说，旋即提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，转身与黑熊搏斗。

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点点坠落，视线越来越模糊，只觉得如同幻影泡沫一般，而那三道血痕却格外清晰的映入昏昏倒地的，她的眼中。

......

“小姐，小姐？”

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，怜月轻轻推了推，将她唤醒。

慕容瑾玥看了看天，已是夜幕降临。

“熬好了吗？”

“嗯，熬好了，小姐若是累了，就先回去歇息，奴婢给王爷送去。”

“不了，我自己来吧。”

说着，起身走至桌台边，将熬好的粥加盖端走。

“吱呀”

木门被推开，屋内光线昏暗，陆长兮穿着纯白里衣，外面罩了件雪白貂裘，在何子烨的搀扶下，走到窗边的圆桌旁坐下。

“二小姐！”

见慕容瑾玥进来，何子烨朝她福身一拜，便在陆长兮的眼神示意下退了出去。

“哐当”

慕容瑾玥将粥碗毫不客气的摆在他的面前，冷声道：

“喝粥！”

陆长兮不禁轻笑，明知故问。

“二小姐何故如此气愤？莫不是在下什么地方惹着二小姐了？”

“哼。”一声冷笑，斜了他一眼，“不知死活的愚人！”

“你可知医你这病费了我多少精力，你非但不珍惜，反倒玩了命的糟践自己！”

陆长兮低眸不语。

慕容瑾玥小小的瞥了他一眼，一时心软，语气也有所和缓。

“我是大夫，身体上的病痛能医，心灵上的伤却是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的，所以，王爷，你若是信任瑾玥，不妨将心里话吐露出来。”

陆长兮闻言，刚舀了一勺药粥的手顿在半空，眼眸低垂，良久没有开口。

“五内郁结，会使你气血不畅，你不说我也不会强迫你，只是瑾玥想告诉王爷一句话，逝者已矣，生者当如斯！”

说罢，慕容瑾玥起身离开，忽然，身后那人薄唇轻启，一字一句，如风吹落叶，飘飘悠悠的坠入湖面，在慕容瑾玥原本波澜不惊的心中晕开层层涟漪。

“我曾爱过一个人，可惜天意弄人，有缘无分。”

......

黑暗中，看不出她的神情，只见她身形僵直，眸光隐隐颤动。

“咳”

一声轻咳，慕容瑾玥收回神魄，转身回到桌边坐下，默默聆听......

小院寂静，一朵黑云悠悠的从月亮跟前飘过。

从陆长兮的住处出来，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，若非今日，她都不知，原来他对徐长吟竟是那般刻骨深情！

“小师妹！小师妹！”

宓晨的身影出现在别院圆门外，见她呆若木鸡站在背立在陆长兮门外，心中疑惑，转而欢快的跑过来，慕容瑾玥忙抬手将泪水拭干，然而出口的声音却带着沙哑。

“师兄怎么来了？”

“师妹你哭了？！”

宓晨抱着她的双肩，将她掰正迫使她面对着自己，果然见她眼眶红肿，一阵惊疑。

一向坚强淡漠的小师妹竟然哭了！这让他既心疼又困惑。

“才没有，风迷了眼睛而已。”

慕容瑾玥推开他，兀自迈步走下檐前台阶，向院外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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